学习曹禺,捍卫曹禺

曹禺先生自己说:“《雷雨》是我‘蛮性’的遗留。”我对这“蛮性”两个字非常感兴趣!刚才说到曹禺先生到后期应该说是没有那么高度的作品了，这恐怕跟他蛮性的丢失有关，至于说什么原因，那很复杂。今天我主要想说的是，我是从襄阳18号的草根版《雷雨》演出之后过来的，今天的《湖北日报》有一个将近整版的文章介绍草根版的《雷雨》。现在搞曹禺的作品，有多少是曹禺的?它们也叫作《雷雨》，比如说《雷雨2.0》《雷雨2015》，我觉得这都不是曹禺的《雷雨》了。在襄阳演《雷雨》的草根中有电台主持人，有退休的纪委副书记，有二汽工会的工作人员，二汽仪表厂退休的工人，有医院退休的行政干部。他们开始是从朗诵会聚集到一起的，他们朗诵的材料主要是《雷雨》，这个没有人去引导他们、指导他们，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，他们排《雷雨》也是自己的选择，完全是自发的。但是我去了之后，他们依照的那个版是上海的明星版，掺杂了一些梅花版的《雷雨》，因为他们只能找到这样的光盘。我通过十几天的了解得出这样的结论:我们有许多人号称在搞《雷雨》，实际上已经不是曹禺的《雷雨》了。这种情况所见多有，因此，说是平原到高峰，我们先得承认自己的高峰。他们18号的演出也是卖票的，50元、80元、120元不等，襄阳剧场全场满了，观众反应非常热烈，这种热烈的原因一是曹禺先生的作品，二是他们都是熟人。曹禺先生的《雷雨》有不朽的人民性，而我们有些自以为是的导演们在那左改右改，将《雷雨》拿掉四个人物，那还是曹禺的《雷雨》吗?在襄阳他们喊出了两个口号:一个是敬畏作品，一个叫作捍卫经典。我觉得后一句更重要，现在我们拿经典不当经典，拿曹禺不当曹禺，拿曹禺当虎皮，吓唬别人。中国没有高峰吗?《雷雨》就是高峰，但是问题是你承认不承认它是高峰。我们到俄罗斯去，听说《雷雨》以前在苏联演了两千场，比咱们国家的演出次数多。我在那儿的十几天给我的冲击很大。我跟我的同伴说我到了襄阳，等于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，因为我原来已经不抱希望了。别看我在戏剧界当中，但是我对中国的戏剧已经不抱希望了，但是现在我一看，真正发自于民间的戏剧让人激动。大家知道，他们搞这个戏剧每人掏800块钱，没有任何资助。有人掏1万，有人掏5000，到处找不花钱的排练场。多数人是在职的，只能周六周日干。吃完方便面六七点钟开始，一下就到一两点，好不容易借到地方，好不容易时间能凑到一块，所以真是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，我由此认为中国戏剧是有希望的，但是希望不在别处，而是在民间。我来之前就 跟他们那个戏剧的组织说了，后天那个曹禺论坛发言我就说你们，但是今天我发现《湖北日报》几乎整版的，叫作草根演经典《雷雨》， 我一看我了解的还不是很多，我的话讲完了。

（顾威：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著名导演，国家一级演员）